上海音乐学院研究生(上海音乐学院研究生部)




上海音乐学院研究生,上海音乐学院研究生部

文 | 盛子家

音乐可以帮助脑损伤患者恢复一些脑补受损功能,甚至能够唤醒深度意识障碍者。2006年,英国音乐治疗专家、诺道夫-罗宾斯音乐治疗法联合创始人克莱夫·罗宾斯(Clive Robbins)在北京讲学时,曾带来一个用音乐唤醒植物人的精彩视频:

一位德国中年男子因车祸造成脑损伤,被送进医院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。经过抢救,他的心脏复苏了,呼吸也恢复了,但处于植物人状态。医院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,请来一位音乐治疗师做最后的尝试。

音乐治疗师来到病房,站到这位男子的床前。视频上的男子躺在床上,脖子上插着呼吸机。除了医疗器械发出的声音外,那里似乎是一个没有人的世界。面对意识不清醒的人,音乐治疗师能做什么呢?其实没有人知道,这位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是否还有听觉。音乐治疗师哼唱起一段温柔的旋律,男子完全没有反应。这就是看似没有带来任何变化的第一次治疗。第二天,音乐治疗师又来了,她哼唱了同样的旋律,还是没有结果。第三天也是如此。第四天,音乐治疗师如期而至。当她再次哼唱时,神奇的事情发生了。男子的头开始动起来,由右边转向左边。第五天,当治疗师再次唱起歌时,男子居然睁开了眼睛。第六天,当治疗师又来到病房时,男子已经可以坐起身了。第七天,治疗师知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治疗了。她走进病房,看到病人已经完全清醒,正用微笑迎接她。

这当然是一个较为罕见的案例,并不是所有的植物人都能被音乐唤醒。但是,从这个案例中可以了解到,只要有听觉功能,音乐就能够对人发生作用。当其他医疗手段不能为病人提供帮助时,音乐的这种作用就凸显出来。

遇到一位严重意识障碍者

我们很难判断失去意识或者尚有微弱意识的人的感知功能,因为他们的行为极其有限。有些表面看起来对外部刺激没有行为反应的患者,后来被证明有些功能,如视觉、听觉、疼痛感是存在的。当然,脑电图、断层扫描、核磁共振等可以对患者进行检查,但这些仪器有时并不能百分之百显示患者的意识状态。一些尚有微弱感知觉的患者可能因误诊而被放弃治疗。

我在上海音乐学院音乐治疗专业学习时,老师给我们看了上文中的视频,当时我只觉得音乐很神奇。但是没想到,就在不久后的临床实习中,我真的遇到了一位严重意识障碍者,而且真的用音乐唤醒了这一病人。

那是在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的一个忙碌的工作日,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神经外科的会诊报告,上面写着一位入院一个月、经历了两次颅手术的病人需要音乐治疗协助。我又欣喜又紧张,准备好了一些小型乐器和音箱,朝病房走去。那是我第一次踏入重症病房。一进屋就能闻到浓浓的消毒水味道,各种不同的仪器发出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一种生命勉强维持的状态。我根据会诊单上的床号走到老明(化名)先生床前。只见他闭着双眼,身旁各种仪器监测着他的体征,还要时不时进行药物注射。老明先生头部有明显的手术刀疤,水肿明显,由于长时间卧床,肌肉也已经有些萎缩了。

医生对老明先生的情况很不乐观,也给不出什么确定性的答案。虽然生命体征还有,但何时能够康复却全然未知。我和陪伴在老明先生身边的家属进行了沟通,了解了他的一些日常生活习惯、音乐爱好等。在家属的信任和支持下,我为老明先生制定了音乐治疗计划,并开始实施音乐干预。

转折性的时刻到来

第一阶段的干预,目标是让老明先生可以熟悉我的声音和固定乐器的声音,对声源有定位。每一次治疗开始时,我都会为老明先生演唱《你好歌》,目的是让他熟悉我的声音,建立起良好的治疗关系,并预示着每一次音乐治疗的开始。同时,我使用沙蛋作为伴奏乐器,温和地强化节奏的动感。另外,我会挑选一些无歌词的柔和平静的轻音乐做背景,并在老明先生的耳边用沙蛋演奏不同的节奏型对老明先生进行刺激。

在前几次的治疗过程中,我观察到老明先生几乎全程都闭着眼睛,偶尔眼皮会有非常轻微的颤动。在音乐的干预过程中,他的心率会稍有加快些,但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。当一次次干预没有显现成效时,治疗师和家属都难免有些挫败感,但我和老明先生的亲人都有着充分的耐心和信心。就在我们的等待中,那转折性的时刻到来了。

在第八次治疗时,我还是像往常一样,拿着沙蛋分别在老明先生的左耳和右耳边进行演奏。这时老明先生有了明显的反应!当沙蛋声音在他的右耳响起时,老明先生的头转向了右边,并皱了皱眉头。这一反应说明,他虽然在深度昏迷,但还是有微弱意识和记忆力的。我和他的家属都十分兴奋,对老明先生,对音乐干预我们都有了更大的信心。从专业的角度来看,前期“反复刺激”的方案取得了成效。下面的工作就是推进干预,争取唤醒老明先生的全部意识。


他将女儿的手紧握

在第二阶段的干预中,我主要运用了歌曲演唱和交流的方法。歌曲带有强烈的个人和时代特征,是承载情感的容器,可以牢牢扎根在一个人的记忆中。我挑选了从家属那边了解到的老明先生熟悉的歌曲,例如姜育恒的《再回首》、周华健的《朋友》、费翔的《冬天里的一把火》等。

当我第一次播放周华健的《朋友》时,明显能观察到老明先生睫毛颤动的频率变高了。在之后的治疗中,我会边弹尤克里里边演唱这首歌曲。在第三次使用这首歌曲进行干预时,我鼓动老明先生的女儿和我一起演唱。家人声音的加入,起到了强烈的情感作用,形成了更有效的刺激。就在这时,神奇的事情发生了。老明先生女儿的手正握着父亲的手,她明显感到了变化。老明先生出现了双手颤动的反应,并且将女儿的手紧握。这是患者手术后首次出现自主行为,这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欣喜若狂,老明先生的女儿留下激动的眼泪。在这样的场景下,我也不禁动容。我们都感受到音乐给予老明先生的强大支持和对其生命力的唤醒。在这之后我继续对老明先生进行音乐干预,家属对这样的方法也更有信心了。

设置更丰富和强力的刺激

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音乐干预后,老明先生能够睁开眼睛了,但绝大多数时间目光呆滞,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。这时,他需要更丰富和强力的刺激。我利用乐器和声音的元素,为老明先生设置能够视觉跟随和视觉定位的治疗目标。经过之前的干预,老明先生已经非常熟悉沙蛋的声音了。在前两次的治疗过程中,能观察到老明先生的眼珠有轻微的转动,视线有两点之间定点的移动。因此在治疗过程中,我选择利用不同颜色的沙蛋对老明先生进行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。经过反复的治疗和训练后,老明先生的视线,能够跟随沙蛋实时移动。老明先生的不断进步,一次又一次给我们带来惊喜,也一次又一次证实了音乐的强大功能。在接下来的干预中,我通过不同的音乐活动,帮助他做康复训练。在音乐的陪伴和支持下,老明先生逐渐有了眼神的反馈、简单的言语回应、肢体反应等。

同文章开头介绍的德国案例一样,这又是一个精彩的案例。音乐治疗为严重意识障碍者带了苏醒的机会,为他的家人带了幸福。当时作为一名实习生,我很幸运地遇到了这个案例,也很幸运地成为这个故事的参与者和见证者。这次治疗经历让我真正体会到了的音乐神奇力量,增强了我成为一名音乐治疗师的职业理想和信心。现在我已经正是成为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的一名音乐治疗师。在日常工作中,我每天会接待不同情况的来访者,有的有身体问题,有的有心理问题。我总是热情地帮助他们,因为音乐曾给我展示了它无穷的魅力。音乐是我服务病患的工具,也是我和病患最好的陪伴。

2020年我考入上海音乐学院硕士研究生音乐康疗专业,回到母校深造,边工作边学习让我在临床实践和科学研究中不断成长。我不断经历着音乐治疗给病患带来的帮助,也不断探索着其中引人入胜的道理和奇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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